六餘端茶禦書房的時候嚇得冷汗直流, 他看見了什麽？東征王竟然跪在了門口！

六餘手抖著差點摔了茶杯, 只低著頭佯裝沒看見。

他第一個想法是：做夢了吧？

第二個想法是：陛下要完。

李弘靖偏頭看著渾身抖得跟篩子似的六餘端著茶進了禦書房，心裏也十分納悶, 自己怎麽就跪在了禦書房門口了呢？

小女帝怒氣沖沖讓他到大門口跪著反省，他也不知道著了什麽魔, 下意識的就去外邊照做了, 仿佛這樣的動作做了無數次一樣，他規規矩矩的甚至還有點兒小懺悔……

女帝陛下該不會給他吃了什麽迷.魂.藥了吧？

絕對是這樣, 要不然這人就是妖精變的, 不然怎麽長得這麽好看、渾身上下連頭發絲兒的完全合他的意？

李弘靖拍拍自己膝蓋上的灰塵，剛站起來，突然聽見禦書房來由遠及近傳來腳步聲，以他的內力完全聽出來這腳步就是小女帝的！

然後鬼使神差的, 他又跪下了。

李弘靖簡直想拍自己一巴掌, 他手掌百萬大軍, 在大殷基本是橫著走都可以, 他完全可以不把這小女帝放在眼裏，而且還能處處掌控她，要她往東她絕不敢往西，要她做什麽就做什麽, 怎麽他就這樣中了邪一般！

要她做什麽就做什麽……李弘靖被自己所思之語弄得又想入非非了，對啊，我完全沒必要這樣慫，這宮裏我安插了這麽多人, 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就算將她軟禁了夜夜給我暖被窩也沒有人敢吭一聲！

李弘靖被自己所想的“暖被窩”的情景迷得暈暈乎乎的時候，小女帝突然就出來了！

“知錯了嗎？”

書丹冷冷的道了一句。

瞧他那模樣還挺老實，外頭太陽這樣大，他臉色有點兒蒼白，書丹立馬就心疼起來。畢竟這家夥剛剛學會用了精神力，而且還細化到用精神力解腰帶的地步，肯定是大耗元氣。

而且這家夥怎麽這樣傻？她不過是說說而已，也沒讓他真的在外頭跪著懺悔。

李弘靖仰頭瞧她一眼，剛剛小女帝的語氣好像有點軟？雖然聲音還是冷的，但他的耳朵怎麽就聽出了心疼的意味呢？

李弘靖的心頭突然就湧出了一股莫名的興奮，仿佛拿捏到某人的小尾巴一樣，突然就生出了一個古怪的想法：我這樣以下犯上的話語，陛下仿佛見我跪得可憐，就心疼起來了，若是我稍微得寸進尺一點，又扮得乖巧可憐，陛下會不會又原諒了呢？

李弘靖一邊想入非非要得寸進尺些何事，一邊應著：“知錯了陛下，微臣話音有失，罪該萬死！”

書丹揚了揚眉，小臉兒板著，聲音帶著點濡濡的奶音，又故作威嚴：“哼，起來吧，若有下次，決不輕饒！”

不輕饒沒關系，但一定會有下次，李弘靖樂呵的想。

東征王拍了拍膝蓋，老老實實站了起來，人高馬大的比皇帝陛下高一個頭，還離她離得極近，特有的壓迫感讓書丹手心有點發熱。

正在這時，宮人突然過來稟報：“陛下，慕容公子來了！”

宮人剛剛稟告完畢，就見著一位眉眼如畫的俊美公子走了過來。

書丹心虛的看了李弘靖一眼，這位就是傳說中被書丹獨寵的昭妃慕容昭，慕容世家狼子野心，慕容昭又是個關鍵人物，所以為了將慕容家連根拔起外加還有另一份契約在，書丹的確是在攻略慕容昭。

不過李弘靖才不管你什麽原因，他突然想起了小女帝的後宮美！人！無！數！

當時沒看見書丹的時候他還想著蠢皇帝溺死在溫柔鄉才好，他還嫌棄蠢皇帝的後宮太少，還命人選了些人給她塞進後宮，免得在朝堂上作妖！

這會兒宛如有萬千個巴掌打在他臉上一般，啪啪啪疼得厲害，他現在想回頭掐死當初的自己！居然有這麽多男人在她後宮！有他一個還不夠嗎？

李弘靖完全忽略自己並不屬於小女帝後宮一員的事實，他此時此刻幾乎要原地爆炸，差點忍不住要闖進小女帝的後宮把那些什麽亂七八糟狐媚惑主的男寵們一個個全部給捏死！

首先是眼前這一個王八蛋！

李弘靖神色冷得厲害，他面色不善的盯住慕容昭，對方也同時不甘示弱的在看他。

雙方的眼神在虛空中殺了一個來回，慕容昭手指動了動，並不繼續與李弘靖對視，而是轉而與書丹說話，聲音輕而溫柔。

“陛下，我來了。”

書丹這會兒尷尬極了，慕容昭的語氣這樣自然親昵，還當著李弘靖的面，簡直就像被李弘靖捉奸了一樣！

天知道她攻略是完全靠智商碾壓的好嗎。

書丹咳咳兩聲：“東征王，你跪安吧。”

李弘靖眼眸微瞇，深深看了書丹一眼，竟然不言不語就退下了。

李弘靖轉過身大步朝宮外走去，他周圍幾乎是實質性的寒冷，理智告訴他，慕容昭是她名正言順的妃子，這樣的相處再正常不過了，而且他沒有任何立場說一言半語。

李弘靖走了幾步，突然回頭一看，竟然見著慕容昭正俯身親吻書丹——

李弘靖雙目睜大，瞳孔仿佛受不了刺激徒然擴散開來，心裏仿佛有一股毀天滅地的戾氣即將要躥出來！

他的拳頭握得咯咯響，片刻後突然松開。

陛下的後宮是殺不盡的，只要她是皇帝，就一定會有無數男人。

阻止的辦法只有一個，她不再在那個位置上、無法見到其他人，她的世界只有我一個人，只看著我，被我藏在只有我一個人可以看見的地方。

這樣的話，她就不會喜歡上別人。

只會喜歡我。

……

慕容昭突然俯身下來吻她額頭，書丹瞬間就躲開了。

慕容昭楞了一下，聲音依舊溫柔：“，怎麽了？”

書丹退後兩步，漂亮的眼睛帶著理所當然的笑意：“昭哥哥，太臟了，不能碰昭哥哥。”

她的眼睛是那麽漂亮，笑容是那麽天真，語氣那麽理所當然，仿佛是打心裏的認定著自己很“臟”。

慕容昭瞳孔張大，心裏不知怎麽的仿佛抽痛了一下，如幼年時一樣的哄喚：“一點也不臟，最好了。”

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美人，好看得仿佛來著九重天上，像是神明悉心雕刻的心愛人偶，清透而冰清玉潔，美麗又惹人憐愛，怎麽會臟？

書丹的眼睛天真又奇怪的口吻：“可是昭哥哥一直這樣教我，沒有什麽不對的。”

“，別說了！”慕容昭的臉色難看，聲音幾乎有些發顫。

是呀，從前一直這樣教她，把她的自尊狠狠的踩在腳底，給她灌輸扭曲的觀念，給她最自卑的生存方式，利用她的依賴和愛戀狠狠的傷害她。

明明是九五至尊的帝王，卻這樣仰慕的看著我，將尊嚴捧在手心任我踐踏，在別人的面前高高在上，卻在我的腳底茍延殘喘像狗一樣搖尾求憐，這樣無與倫比的征服的快.感曾經讓他沾沾自喜。

現在卻像一把淬毒的刀，深深的刺進他的心臟，宛如萬箭穿心一般疼痛，卻活不了也死不了。

“昭哥哥又討厭我了嗎？”書丹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但漂亮的臉上卻滿是眼淚，她甚至沒有吭一聲，沈默地、無聲的哭泣，仿佛那眼淚不是她的。

像是無知無覺地，盛大的悲傷。

因為怕哭聲煩人，已經學會了不再出聲。

這樣的場景發生過無數次，甚至連宮人已經習慣了他們這樣相處，已經沒有人覺得有什麽不對了。

但是這一次慕容昭卻覺得格外刺眼，那眼淚仿佛是他心裏湧出來的血，猩紅地讓他看見了這些年來所有的罪惡。

他走過去，想給她擦眼淚：“你那時候太小了，你喜歡昭哥哥，一直想和我親近，但小孩子不可以這樣親近，所以我騙了你，但是現在長大了，做什麽都可以。”

書丹躲開了他的手，而後歪了歪頭：“我是個廢物，惡心的蟲子，也是騙我的嗎？”

慕容昭聲音幹澀：“騙你的。”

書丹笑了起來：“那我們殷家是最臟的血統，奪了慕容家的天下，也是騙我的吧？”

慕容昭的聲音啞在喉嚨裏。

書丹站在那裏，等了許久，笑容在等待中漸漸消失，她喃喃道：“昭哥哥這麽好，怎麽會騙呢？昭哥哥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我一個字一個字記在本子了，每天背一次，從未忘記過。”

慕容昭幾乎不能呼吸，像是有什麽非常重要的東西，漸漸從他指縫裏漏出，一點一點地，連綿不絕，直至張開手心，空空如也。

慕容昭怔怔看住她：“……”

書丹走到書桌前，乖巧的坐下，然後翻開奏章拿起筆，對著殿下的慕容小心翼翼的笑：“今天沒有偷懶，背了好多書，也批了好多奏章，一定不會變成昭哥哥討厭的廢物的。”

[陛下背不了書學不了文，也批不了奏章，您安心當個廢物就好，剩下的我替您處理。]

[我最討厭廢物了。]

慕容昭喉嚨幹啞：“陛下休息了嗎？”

書丹驚慌道：“我只剛剛休息了一刻鐘，昨晚也沒睡覺，不會變成昭哥哥討厭的豬的！”

[除了吃就是睡，陛下要變成惡心討厭的豬嗎？]

慕容昭深深的閉上眼睛，良久後緩緩開口：“陛下註意龍體，臣妾先行告退。”

慕容昭走出禦書房，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他心裏像是壓著塊巨大的石頭，堵得他喘不過氣來。

禦前宮女梨花等候許久，慕容昭低聲與她說：“待會來我宮裏端藥與陛下喝。”

梨花面露興奮，她仰慕慕容昭已久，也看慣了其他宮人如何鄙視這名女帝，這名女帝十分下賤，身為皇帝卻得不到慕容昭的愛，卑微祈求從來把尊嚴放與人手中踐踏，而且在慕容昭面前從來甘願受罰，慕容昭從不把她放在眼裏，還讓她們這些宮人去看她痛苦的樣子——

原來高高在上的女帝，私底下也是個下賤模樣啊，梨花自認為自己聰明，若是她能得到慕容昭的垂憐，那簡直要把女帝壓下去！

不過近日來慕容昭突然改變態度，梨花咬牙切齒，以為慕容昭要愛上女帝了，她還心急如焚了好久！但現在聽見慕容昭說“藥”，她知道慕容昭只不過是在騙女帝。

梨花是慕容昭的人，她負責禦前伺候，從前慕容公子每日都讓她端藥——她知道這藥的秘密，這是毒。

近日來慕容昭不再讓她端藥，她還擔心了好久，以為女帝這狐媚相將慕容昭迷住了！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梨花興高采烈的應下，慕容昭回去備藥。

慕容昭懂醫理，他昨夜已然看見陛下禦書房的燈亮了一宿，不，近幾日都是如此。他以為陛下日夜顛倒，要另尋時間休息，但今日看來，她那樣傻，其實根本沒有睡下。

人不能不休息，長此以往必然要勞死。

所以慕容昭這才要想個法子，給她配安神藥劑，讓她睡下。

被慕容昭擔心的書丹，此時此刻的確依舊沒有休息，只不過她房間裏多了一名黑衣男子。

這名黑衣男子名為殺七，是書丹新雇的暗衛，書丹可以說已經買了他的命。

殺七出自殺機樓，是殺機樓十大高手之一，殺機樓是江湖上十分神秘的組織，聽說只有有錢，任何人的命都可以買——書丹一下子買十條命！

他買了千機樓十大高手的命。

這當然費了點功夫。

命已經是我的了，所以可以讓他做任何事。

不需要忠誠，只需要聽話與守口如瓶。

“慕容無雙的貪.汙受.賄的證據你幫我好好收集，還有慕容海那個老賊，務必要抓住他的把柄！”

書丹此時此刻的氣勢與剛才面對慕容昭的濡軟無辜完全不同，她此時此刻真正是一名帝王，那種九五至尊和果決的氣勢連殺七也有一絲震撼。

但殷書丹面對慕容昭與其他人也是兩面的，這好像也並沒有什麽不對。

“是。”殺七低頭默默應下。

殺機樓的殺手一向沈默寡言，書丹低頭正要看書，突然聽見殺七又說了一句話：“陛下，慕容昭不是好人，他對您不好。”

書丹當然知道慕容昭是怎樣的人，而且慕容昭是她親手套住的，先慢慢改變自己，讓慕容昭“偶然”看見她的仰慕、她的愛戀、以及背地裏為他做了多少犧牲。又讓他看見她的美好，一點一滴的讓他愛上她。

然後又親手挖出那些血淋淋的往事，在他心口一刀一刀的劃刺，讓他深深的記得，讓他極度的愧疚！——接著就可以做下一步了。

不過這顯然與殺七沒有什麽關系。

“不該管的事不要管。”她的聲音飽含威嚴。

殺七底下頭，沈沈地應了一聲：“是。”

書丹一邊看奏章一邊想起了默默無言回去了的李弘靖，心裏想著這家夥肯定是生氣了，得想個法子哄哄。

而正被書丹叨念著的李弘靖此時此刻召集了手下得力心腹，滿臉凝重的討論謀朝篡位的大事！

“王爺，下個月中秋陛下宴請群臣，此乃佳選，正適合逼宮篡位、殺了那幫不聽話的狗崽子！”

李弘靖雙目在燭光中澄亮而狹長，他手指在桌上微微一敲：“就這麽定了。”

“慕容家的刺頭全部要除掉，特別是那個慕容昭！”

“陛下，就由我來負責。”李弘靖的眼睛被燭火照得極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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